熊继霖

“吶，我说，你们还记得池田屋事件吗？”

一天午饭过后，大家的谈话较往日随意热闹了许多，各种往年陈芝麻烂谷子的逸闻趣事都被重拾了起来。有些人谈起自己往日共同的主人，激动得落下眼泪。在那忽高忽低的吵闹嬉笑中夹杂了这么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却穿过墙壁被屋里的清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心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似的，隐隐作痛着。

“听说，加州君在那一次战斗中折断了刀尖，是真的吗？”

  这是五虎退的声音，带着些将信将疑又有些恐惧的味道。

 

“啊，是啊是啊，打了败仗呢。过了几年之后他的主人也病死了，好一个瘟神，哈哈…”

那个因为醉酒而显得迷糊的声音摇摇欲坠，这一句看似玩笑的话惹得清光啪一声摔了筷子。

那是他永远无法舍弃的伤痛啊。

那是即使在大热天裹上厚厚的围巾也要好好掩藏的伤疤。

那是无论经过几世的轮回也没办法改变的历史，终究无法解开的心结，他至今还记得在刀尖折断的一瞬，那种撕裂心扉的痛感。而如今却轻飘飘的，在别人的口中，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料飘出来。

他感到有一团火在胸腔里面燃烧着。“他妈的！”清光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那团火烧尽了他平日里的礼貌、谦逊和小心谨慎的处世原则，而只驱使着他要把外面那个胡说八道的王八蛋收拾一顿。

堀川国广动作快，抢先一步拦在了他面前。“那个，清光啊，饭还没吃完啊，急着去干什么呢？”一边朝后面端坐着的和泉守使了个眼色，和泉守心领神会，从后面，一把就把清光扛起来了。

堀川趁机把他的刀从腰间解下来一边拍着清光的后背说那个人喝多了瞎讲的不要放在心上和气生财之类的话。

而安定却被那一句话压进了昏暗的回忆里。放电影般地，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池田屋的那一天，跟夜里梦中黑暗的场景，连带那些哭号着的鬼影。梦中的场景仿佛是真的，而那一天池田屋的经历却宛若梦境。莫名的恐慌压在他心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默默地，他仰头喝下一杯酒，似乎这样能够就此逃离现实。

 

吃过饭清光就匆匆跑到了审神者的房间里，背着手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主上。”

“怎么啦又闯祸了？”

“我…我想出战池田屋。”

“……”听到这一句话審神者瞬间几乎要跳起来。“池田屋？那里可是你的葬….”话到嘴边还是被她咽下了。那是她最不想说出口也是清光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理由呢？”審神者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紧张，看着面前比自己更紧张的清光，挤出这么一句话:”夜战的话，短刀和胁差可是比你更有优势啊，嗯？”

“我知道……”

“所以你的理由呢？“審神者的声音越来越大。

“就是想去池田屋……“清光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理由不予批准。“審神者第一次感觉加州清光简直是无聊透了。她不晓得清光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那里可是你的葬身之地啊，清光。

然而清光并不愿意把自己的心事都抖搂出来，哪怕是待他亲密如同家人一般的審神者，正如他不愿意摘掉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一般。他的秘密，安定的秘密，以及冲田总司的秘密，一概被他埋藏在内心深处，谁也不告诉。

趁着審神者出去的当儿——嗯，这是个好机会。清光偷偷拿起笔，把她出阵池田屋的成员分配给改了。他把自己调了过去，代替了原本属于鲶尾的位置——鲶尾受了重伤，需要调养。他有充分的理由代替鲶尾出战。

虽说违背主命不是他的办事风格，但是为了安定，这事儿也就能说得过去——清光知道安定噩梦的来源。妖刀的魂灵抓住了安定的心结，也就是他对于冲田君无法舍弃的感情，以及池田屋黑暗的记忆。安定太过容易暴露自己的感情。这是他的弱点啊，清光想。回到了冲田君所在的时代，安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不得而知。万一他没有控制好自己上了敌人的当呢，他不敢再想下去。

反正这些乱七八糟的庶务照例是由主上最信赖的近侍刀——药研藤四郎来处理的。

 

是夜，第一部队整装待发，准备出战池田屋。

“鲶尾，鲶尾呢？“药研问骨喰。

“鲶尾重伤了呀，你忘了？“

那大将给我换成了谁呢？是前田，秋田，还是——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队长大人，听候吩咐。“

正是加州清光。

药研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虽说自己的主人糊涂得很，但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加州清光去池田屋啊，那天中午药研也听了某某人发表的讲话，虽是些闲言碎语，酒后胡话，但是他在池田屋折断一事可是不能忽略的事实啊。池田屋自此变成了鬼魅之地，必有阴魂久久不散。妖气太重，即使这事过去上百年，也注定无法抹去那一段历史。药研心里打开了鼓。作为主人的近侍刀，样样都要考虑周全，带他去吧，又怕出什么三长两短的乱子；不带他去，可也不知道主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算了，带他去吧。药研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前面的弟弟们说了句：“打不过就撤，别硬拼。“

几个孩子看看哥，又看看后面的清光，一声不吭地点点头。

队伍要出发了，清光望了望他和安定的房间。

安定，好好睡，今夜会有个好梦的。

TBC